主题:20世纪中国的历史位置:世纪的诞生
时间:2023年2月28日,15:30-17:30
地点:北京外国语大学东院图书馆三层学术报告厅
主讲人:汪晖
主持人:王炳钧
纪要人:于韡航
2023年2月28日,由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文学研究所主办的北外王佐良讲堂暨第130期文学与文化论坛在我校东院图书馆三层学术报告厅举行。来自清华大学的汪晖教授以“20世纪中国的历史位置:世纪的诞生”为题作精彩演讲。
如何界定二十世纪的位置?汪晖老师以一个他思考许久的问题开场。汪晖老师指出,二十世纪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不是单纯的时间标记的问题,在中国历史中使用“世纪”是一次全新的概念引入,“世纪”这一词语与时代的自我意识有深刻的关联。有关二十世纪的界定问题,学界有诸多迥然相异的意见。霍布斯鲍姆提出“短二十世纪”(1914—1991)是失败的世纪。许多知识分子对二十世纪的看法是负面的,认为其充斥着战争与暴力;与之相反,十九世纪被呈现为革命的世纪,在西方史学中是现代性的代名词。以阿瑞基为代表的另一派学者则提出“长二十世纪”的观点,认为从19世纪晚期开始都可以看作美国霸权崛起的“美国世纪”,及至今日美国世纪是否结束仍然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以学界就二十世纪的争议为起点,汪晖老师强调如何界定世纪的问题是对时间的重新认定,时间标记是历史行动者对时势的把握,取决于人们对所处时代的基本判断,是重新确认历史方向的主体行为,而非纯然客观的分析方法。汪晖老师将“世纪”这一概念历史化,指出世纪在西方话语中作为分期的概念虽然诞生很早,但普遍化却很晚,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世纪末”的概念才在各领域产生普遍影响,如文学上的颓废主义、生物学上的退化论等。欧洲文明忽然发现自身出现危机,第一轮关于危机的大讨论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出现。
那么,在这样的历史语境下,如何界定二十世纪中国的位置?在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文化保守主义应运而起,否定中国革命,认为革命已然终结成为流行的调子。著名法国哲学家巴迪欧却并不认同这种观念,他认为“二十世纪已然存在”,汪晖老师尤其强调巴迪欧观点的挑衅性,二十世纪是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解答、对话的世纪,我们无法绕开二十世纪去进行批判,不与这个时代对话的批判都是伪批判。
除此之外,汪晖老师还指出界定二十世纪中国在历史中的位置还有一个倾向,与挑战-回应模式不同,与传统历史叙事模式不同,认为中国的现代性因素并非完全来自于与西方冲突之后带来的变革,而是更早地就存在于内部社会关系的变迁之中。或者引用孔飞力的说法,在什么意义上,中国现代国家的形成是一个“中国的过程”?汪晖老师指出,无论是从政治、哲学还是历史的角度,如何界定20世纪中国的历史位置这个问题都是一个很少被明确提出,但实则充满争议的话题。
二十世纪的开端,诸多帝国崩塌,如奥斯曼、奥匈、沙皇俄国;二十世纪的终结,仍旧留下未解的难题。如何解释中国与苏东不同的命运,如何解释中国以延续的制度形态展开的市场化进程?汪晖老师表示,如果完全延续西方学者的思考路径,我们可能会丢失大量的中国历史解释。汪晖老师还进一步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中国存在19世纪吗?西方史学中19世纪是世界历史的中轴,但中国的19世纪呢?中国的20世纪是由中国的19世纪衍生的吗?没有20世纪的中国革命,我们很难想象一个完整意义的现代出现,20世纪中国在我们的历史和世界历史中都具有独特位置,如何面对这个时代是一个重要问题。
在20世纪之前,世纪这个概念是不在中国人的认知范围中的,康有为提出的孔子纪年和刘师培提出的黄帝纪年改革背后是新的世界观渗透到传统概念中形成的时间观,这说明时间是与主体发生关联的过程。在中国历史中,世纪这一概念就是伴随20世纪而来,20世纪是独特的世纪,是将他者的历史作为自己的前史讲述的世纪,这意味着一种新的普遍的时间意识出现了。对于中国而言,谈论20世纪不是在纵向时间轴上展开叙述,20世纪不是完全从过去衍生,而是在新的时空框架中诞生,不同的空间和历史脉络纳入人们的普遍视野,20世纪是各国彼此互为前史的时代。
(讲座现场)
最后,汪晖老师与在座师生就启蒙史观、断裂与绵延、霸权等问题展开了深入的交流,讲座在掌声中圆满结束。